「小艾!妳發什麼瘋?住手!」小艾亂揮的手,不偏不倚落在躺在她身邊的麗瑜臉上,麗瑜嚇了一大跳,自然大為光火,她怒斥著抓住小艾的手,小艾手一被抓,自然而然更是尖聲狂叫想要甩開,她已經意識不到到底是誰抓住了她?只是一味狂叫著,直到麗瑜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她才茫然轉頭看著麗瑜,她看見睡眼惺忪但看來十分正常的麗瑜正滿面怒容地抓著她,她慌亂地一轉頭,梳妝台邊血紅眼的麗瑜早已消失無蹤,房間裡只剩下一個麗瑜,一個剛從睡夢中被她打醒滿臉不悅的麗瑜。



☆           ☆         ☆

  明秋在小艾尖叫前一刻醒來,因為她在睡夢中似乎隱約聽見一陣模糊的歌聲。

  「你要找什麼?找不到,就到壁爐裡去找,那裡一定有你想要,就算逃也逃不掉……」

  她瞇起眼,仔細搜尋歌聲的來源,發現本應睡在身邊的幽雪不見了,反倒是浴室裡傳來水聲與陣陣哼歌的聲音,不知為什麼,她不敢起身確認幽雪是不是正在洗澡,可能因為浴室的燈並沒有亮,不像有人在裡面洗澡;也可能是因為那歌聲聽來實在太淒厲可怖,一點也不像是幽雪發出來的聲音,她正在思考時,忽然聽見浴室的門開了,明秋趕緊閉上眼睛,不管從浴室裡出來的是幽雪還是另有其人,她都不想看,她聽見帶著水聲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床邊,她努力緊閉著眼,裝出勻稱的呼吸聲,感覺有一個人躺上了床,睡在她的旁邊,一種直透入骨的濕氣直逼她的身軀,正當她覺得連呼吸到的好像都是濕黏沉滯的空氣時,隔壁房爆出一陣尖叫聲。

  明秋立刻從床上彈起來,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小艾的尖叫聲太過駭人,一方面是因為她彈起來時,摸到旁邊的床上有一灘冰冷的水漬,但是卻空無一人。

她現在也無心細管幽雪上那去了,小艾的尖叫剛好給了她衝出房間的理由,她隨便抓了件外衣,就衝出房間,跑到一號房門猛敲門,麗瑜半晌才喘著氣來開門,小艾坐在床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等明秋開口,麗瑜就直接回答了她的疑問:「剛才小艾好像作了一個惡夢,應該不要緊,我陪陪她就行了。」小艾馬上打斷她的話,大吼道:「那不是惡夢,我跟妳說了那不是惡夢!妳看這是什麼?」小艾側過臉來,明秋跟麗瑜都看見,在她的左臉上有兩個明顯的紅色指印!

  明秋靠近驚魂未定的小艾,大膽地用手摸了一下那兩個指印,是濕的,她還將手指湊到鼻前去聞了一下,皺起眉頭說:「這不是血的味道,倒是有點像顏料,妳別怕,先把事情說給我聽。」

  小艾聽她說不是血跡,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仍然是喘著氣把剛才看見的事告訴明秋,並且一再強調絕對不是作夢,因為那個血紅眼麗瑜碰到她的臉時,那種冰涼濕黏感到現在還好像沾在她皮膚上一樣。麗瑜在旁邊聽見,忍不住也皺了皺眉,生氣地說:「我一直好好的在睡覺,被妳打醒後我才醒過來,我從來沒有坐在那邊梳過頭!」小艾怒道:「說不定妳有夢遊症!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麗瑜也氣了,反駁說:「那我的頭髮呢?妳要不要來數數看?一根也沒有少!」小艾被她嚇到了,發著抖低聲說:「如果不是妳,那是誰?」

  明秋心裡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但她覺得實在不適宜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嚇人,因此她硬生生地把自己剛才的遭遇吞回肚子裡去,這時俊熙打著呵欠,出現在房門口,開口道:「怎麼了?剛才是誰在尖叫?」明秋跟麗瑜都不自主地看向小艾,俊熙聽完了明秋轉述小艾遇見的事後(因為小艾一講到害怕的地方就會抖得講不下去),他沉吟了一下,一時卻也提不出什麼解釋來,忽然天花板上滴下一滴紅色液體,正滴在小艾的衣服上,她嚇得差點暈了過去,又歇斯底里地尖叫,明秋手忙腳亂地安撫住她,麗瑜則是抬頭查看這液體是從那裡滴下來的,忽然她好像鬆了一口氣地高聲叫道:「原來是這樣啊!」她手指著天花板叫大家一起看,那裡有一片好像剛漆過油漆還是顏料的地方,好像因為滲水而濕答答的,正指著,又滴了一滴下來,俊熙也湊過去聞了一聞,冷靜地說:「我很確定這是顏料,不過怪了,老闆怎麼會用顏料漆天花板而不用油漆呢?這樣一碰到水就會化了,到時不是滴得到處都是嗎?」麗瑜呼了一口氣說:「老闆是個怪人你們看不出來嗎?搞不好他想起什麼就拿什麼漆,反正是他家的店,他愛怎麼搞就怎麼搞。」

  俊熙接著分析:「所以可能是小艾在睡覺時,被顏料滴到臉上,加上她今天遇到了怪事,所以才會作怪夢,又自己抹到臉,才會有指印產生的。」一旁的麗瑜頻頻點頭。

  說實在,明秋實在覺得這些顏料和什麼解釋都太過巧合、太過牽強了,這根本就是把現有的線索湊一湊隨口講出來的,可是她看著小艾如釋重負的表情,又實在不忍心讓她再次擔驚受怕,所以當她看見小艾徵詢她意見的眼光時,她不得不勉強自己向她微笑點頭表示俊熙說得對。

  俊熙看這件事告了一個段落,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對了!妳們有沒有看到偉志?」麗瑜奇道:「怪了,他不是跟你睡在同一個房間嗎?難不成他會跑到我們這裡來偷睡?」

  俊熙搖頭說:「剛才在小艾尖叫之前,偉志就已經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了,不時還過來搖我一下,我那時睡得正熟,忍不住罵了他幾聲,我就聽見他開門出去了,我還以為他會比我先過來妳們這邊呢!」他一邊說著,一邊還向走廊探頭望去,想看看偉志是否在走廊上徘徊。

  麗瑜皺著眉頭說道:「這小子該不會是想躲起來嚇我們吧?最好不要,」她回頭看了在發抖的小艾一眼「除非他想弄到大家整夜都甭睡了。」

  明秋一點都不覺得在這種時刻,躲起來想要嚇人的行為有多幽默,她看著俊熙打著呵欠回房,卻發現自己陷入了另一個困境,既然小艾的惡夢已經作完,她勢必得回到二號房與幽雪同住,但她怎麼樣都忘不了,剛才她在床上感到那種透入骨髓的冰寒,她怎麼都不願回房去,差點就不顧顏面地開口拜託麗瑜和小艾讓她留下來,可是當她看見兩人疑惑的眼光時,她又決定不把剛才的事說出來,以免在這刺激的一夜又嚇著了小艾,搞得大家整夜不得安寧。

  明秋硬著頭皮輕輕推開了二號房的房門,她實在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希望幽雪在或是不在,但幽雪的確是躺在床上,美麗的臉龐睡得像嬰兒一樣安詳,明秋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爬上床,生怕驚醒了幽雪,所幸那種逼人的寒氣跟怪誕的歌聲已經消失,讓她不久後就沉沉入睡。

  當她再度恢復知覺,赫然發現已經是第二天近中午了,怪異的是,窗外一點陽光都沒有,她拉開窗簾,才發現整間旅店,不,應該說是整片原野都被一片白茫茫的濃霧包圍住了,她愕然地將手伸出窗外,屋內與屋外好像是兩個不同的空間,她完全看不見自己伸出的手指,就如同被那一片白給吞噬了一般,被困在這片荒涼的原野,陌生又詭異的旅店,這片霧更給了她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好像一輩子都走不出去,永遠被困在這裡。

  她縮回手,正在為自己的不祥預感憂心時,聽見樓下傳來麗瑜憤怒的聲音:「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霧,這下可好了,我們要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俊熙沒有回答,只是喃喃念著一些不可能之類的話。

  明秋匆匆梳洗完畢,正好與從三號房出來的立恩打了個照面,他看起來還是一樣陰沉乖戾,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下樓去。

  樓下的客廳已經齊集了焦躁的眾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讓大家都慌了手腳,岳鴻陪著笑臉替住客們弄午餐,每個人心裡雖然慌亂,不過也都拿了些東西填飽肚子,明秋忽然注意到偉志並不在現場,開口詢問道:「偉志呢?他還沒回來嗎?」

  俊熙嘴裡塞著東西,含糊地說:「是啊!不過他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叫我們不要找他,他會回來的。」

  明秋點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望向客廳中央那座古老的壁爐,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她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裡面會有些什麼東西,於是她探頭往裡面看去,這壁爐看來很久沒用了,裡面沒有多少煤灰,自然也更沒有她心裡想像的一些東西。她鬆了一口氣,暗暗嘲笑自己剛剛愚蠢的想法,她一度曾以為像一些推理小說那樣,壁爐裡會突然冒出偉志的屍體之類的,她告訴自己,這裡可是真實事件,兇殺案不是到處發生的。

  午餐在沉默中進行,每個人心中都想著不同的事,想著這一切是如何發生、想著該如何離開,而濃霧卻一直都沒有散去的跡象,俊熙曾試著想開岳鴻的車出去求援,但他一走出門口,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怖感逼得他只能退回屋內,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不可知的未來。

  不知沉默了多久,小艾嘶啞著嗓音說:「我們看看電視,說不定會有氣象報告說霧什麼時候會散。」說完就顫抖著手拿起搖控器按下,電視上出現漂亮主播的臉只一秒,瞬間螢幕就變成一片雪花,岳鴻跑過來把天線左歪右調的,螢幕卻始終無法恢復原狀,他滿頭大汗地說:「這裡只要天氣一變就收不到訊號,我們聽收音機好了。」

  立恩冷笑著按下客廳的收音機,裡面傳來的都是一陣陣不連貫的內容:「……快報,今天各地將有……離島地區有局部陣……開獎名單將馬上揭曉……」然後聲音突然拔尖竄高,變成淒厲刺耳的哭嚎音效,每個人都面色慘白,立恩關上了收音機,冷冷地說:「我昨天在我房間聽了一整晚,你們認為連電視都不能看了,收音機會有訊號嗎?」 

  麗瑜一拍桌站了起來,怒道:「我受不了了!這是什麼鬼地方!我去打電話求救!」說完便立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電話,話筒放在耳邊,手指飛快地按下一一O,在那一瞬間,眾人都親眼看見麗瑜的表情從滿面怒容變成了驚駭至極,她呆了幾秒,忽然狂叫著摔下話筒,那種尖叫聲,明秋還以為只有小艾才發得出來。

  麗瑜跌坐在地上,喘著大氣指著話筒,明秋和小艾急忙過去扶起她,麗瑜尖聲說道:「電話裡有一個女人,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得我毛骨悚然,她還說……」

  「妳要和我作伴嗎?」大家的眼光一起落向站在角落的幽雪,出乎意料的,幽雪美麗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柔聲道:「So,the game is begi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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