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晴絮語

　　「我想想，等一等……」小楊抓著自己的頭，像是要想破頭似的努力想著三樓除了電梯還有什麼。



　　「如果這個近的電梯不能用，就要多走幾百公尺到比較遠的西側電梯那邊，西側電梯如果再過去一兩百公尺，應該也有個樓梯才對，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有沒有在施工……」他滿臉懊惱，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出的最後辦法了。



　　「如果我們貿然衝下去，沒路的話怎麼辦？在三樓等死？還是跑回這裡？你給我們一個確定的答案好不好？」聖杰用責怪的語氣對小楊說，小楊怒道：「我說了，你不想跟就別跟，我們自己走。」



　　「不管怎樣，小楊說的方法的確是現在唯一的路，畢竟我們之中只有他對醫院最熟，如果沒有他，我們還是得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走，所以就算得冒險，我也會跟小楊走，你們呢？」可晴打斷了他們快吵起來的對話，冷靜地說。



　　「算了！反正跟你們走，有事還有人幫忙，對吧姐？」

　　「不管怎麼樣，現在我們先想辦法到地下停車場去，只要我的車還在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小楊不耐地說，他剛剛莫名被打了一下覺得又痛又氣。



　　「不行，我姐沒辦法走那麼遠，如果中途遇到殭屍怎麼辦？」聖杰立刻否決了小楊的話。



「你跟不跟來是你的事，沒人強迫你跟，我一定要把我的未婚妻帶出這裡，可晴妳來不來？」小楊瞪了聖杰一眼，可晴急道：「拜託先把成見放一邊好不好！男生心眼還這麼小！」



　　小楊被可晴這麼一罵，跟聖杰兩人都呆住了，頓時語塞，一起看向可晴，沒想到她會這麼生氣。



　　「我們現在是同坐一條船上，你是個醫生耶！難道你看到這裡有病人也見死不救嗎？」可晴瞪著小楊，又轉頭看向聖杰：「還有你！今天醫院變成這樣子，並不是我跟小楊的責任，你幹嘛好像跟我們有仇一樣老針對我們？你關心你姐，卻不想辦法帶她出去，把這裡圍起來幹嘛？當堡壘啊？等下殭屍殺進來你不就把你姐的命一起賠進去？」可晴氣呼呼地霹靂啪啦罵了一長串，反正她早已被周圍的朋友認定是有話直說的女生，更沒必要在這些陌生人面前堅持什麼形象吧！

　「不要！」可晴本能性地閃躲，滅火器只擦過她的耳旁一點點，卻正中後進來的小楊肩膀，小楊慘叫一聲，這下好了，他跟可晴都成了傷兵，只是可晴傷的是右手，而他是左手，可晴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拿著滅火器襲擊她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那個青年看著他們的眼神相當不友善，而且手仍然高舉著滅火器，可晴連忙大叫：「別這樣！我們不是怪物！」



　那個青年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才慢慢把滅火器放下。



　「你是誰？」可晴跟青年同時問出聲，兩人又都愣了一下，小楊右手抓著左肩哀叫著：「你搞什麼啊？隨便亂打人，如果我沒閃一下的話，我腦袋都被你敲爛了！」



　青年瞪著小楊，冷酷地說：「性命要緊，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那些殭屍？」



　「如果我是殭屍的話，你現在也不可能站在這裡廢話了！」小楊氣得反唇相譏，可晴急得大叫：「別吵了好不好！你未婚妻的屍體還在門後，你先把她移進來關上門，不然等下牠又追來了！」

「完了！」她緊張得手腳發冷，感覺到旁邊的小楊也一樣顫抖著。


「不管了！豁出去了！」可晴一咬牙，脫掉腳上的拖鞋，貼近小楊的耳邊說：「快找有沒有出路，我去鎖門！」小楊還來不及阻止她，她就赤著腳輕盈地快步跑向門口，用像貓一樣最輕、最細微的動作，輕輕拉上門。


輕輕地、輕輕地，避免門軸發出摩擦的聲音，她努力控制手不要發抖，也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慢慢關上門……可晴輕輕把門靠近門框，最後和門框密合。


喀答！

門關上時，竟然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喀答聲，雖是極輕極輕，但在這寂靜如鬼城的醫院中，聽來卻格外刺耳。


「求求你……他沒聽到……」可晴的心臟漏跳了好幾拍，閉上眼睛暗自祈禱著，手發著抖輕輕扣上門閂。

　　她背對著剛剛放屍體的兩張床，所以絲毫沒有注意到背後的異狀，那個身上有六芒星標記的男人先是手指抽動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僵硬地慢慢坐起身，他的表情相當呆滯，臉色也極為蒼白，看起來的確令人怖懼不已，他活動一下僵硬的四肢關節，張開雙手，慢慢下床，從背後靠近可晴。


　　他移動雖緩慢笨重，但腳步卻極輕，使得背向他的可晴根本聽不見他的靠近，只是一味專注地看著手上那本神秘的黑皮書。


　　「是什麼……？irth……看不清楚……e……s……urrecti……？有這個字嗎？」可晴用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擦拭，想把那些糊掉的英文字母看清楚，塗污的痕跡卻怎麼抹也抹不掉，字的前後都有塗改過的痕跡，使得這些英文變得更加難解，書頁右下方有著兩個小小的中文字－芷凝。


　　「芷凝……是什麼意思？是人名嗎？」她正思索著這中文跟剛剛那幾個看不清楚的英文單字的關聯，後面的男屍已經欺近她身後五步之遙，伸長的手愈來愈貼近她的後腦……


　　三步、兩步、一步。他的手接近她的髮梢，可晴仍在思索著書上文字的意義，忽然背後一冷，整個毛骨悚然了起來。


　　當她驚覺身後有人時，已經來不及了，那男屍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可晴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手一揮，撞翻了那瓶血，也把黑皮書掉在地上。


　　那個男屍被她嚇了一跳，也同聲大叫。

　　牆壁上黏著一張不知道是貓還是狗的毛皮，血淋淋的，地上卻堆了些血肉模糊的貓屍。


　　「啊啊啊啊啊～～～～～～」可晴尖叫著，但她忽然意識到這間醫院或許被什麼變態殺人狂入侵了，她再叫只會暴露自己的位置，立刻咬住下唇，阻止自己愚蠢的行為。


　　「是了！一定是了！一定剛剛有個殺人魔跑進來，趁大家都在睡覺，殺光了所有的人，我一定要趕快逃出去！」她的嘴唇顫抖，小心地跨過地上那堆被剝皮的殘缺屍體，不敢看那隻眼睛仍圓睜的死貓。


　　她不敢再背靠著牆，以免等下又沾上什麼怪東西，她只好伸出手，輕輕觸碰著牆壁，一有不對馬上就縮回。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平滑的牆壁，感覺著壁上冰冷的溫度。


　　「好冷……」她打了個哆嗦，現在的時間是十一月多，醫院的空調好像又開得特別強，感覺室溫已經到了二十度以下，只穿著一件單薄衣服的她不禁因恐懼和寒冷顫抖著。


　　一片寂靜無聲的黑暗，只有她緊張的呼吸聲，以及穿著拖鞋走到地上的腳步聲，她戰慄地延著牆壁走，忽然，她摸到了一扇門。


　　「緊急用品部門……」可晴勉強就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上面寫的字，但是門上沾滿了血跡，彷彿也發生過慘事，「緊急用品……會不會有手電筒？還是武器？我該進去拿嗎？」她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但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雖然房內聽來沒有任何聲音，但誰知道殺人魔是不是躲在門後，準備給她最後一擊？

那護士想要蹲下抓她，奇怪的是她的動作卻出奇地笨拙，她的手在床沿外抓啊抓的，卻一直搆不著可晴，那護士發出奇怪的低吼聲，可晴往另一邊的床底下縮著，手上忽然抓到一個圓圓的東西，像是保齡球大小，出奇的沉，可晴伸手亂摸著，忽然摸到一綹綹黏在一起的……髮絲？




可晴轉頭一看，一雙血紅的眼死不瞑目地看著她。




她又是一聲尖叫，手竟然下意識地抓起那連著髮絲的人頭，往那護士身上扔去，那護士居然被她一扔倒地，整個腦袋撞上了牆壁，可晴趁隙從床底下鑽出來，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又被房間地上的血絆了個踉蹌，她也不顧自己身上沾滿了血污，趁著護士還沒站起來，立刻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病房。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記得她一直跑一直跑，只想離那間病房有多遠就多遠，她衝到電梯門口，狂按向下的按鍵，一邊還歇斯底里地回頭看著護士有沒有追來，背後的醫院是一篇漆黑，籠罩在一片鬼魅的黑暗中。

偌大的醫院走廊，現在卻空無一人，頂上的那盞燈更是詭異地一明一滅，整間醫院好似空盪盪的，只有微微的腳步聲。

看到這個景象，可晴忍不住後悔了起來。

誰叫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把手摔骨折了，得住院一週，又誰叫自己這麼倒楣，住的那間病房廁所剛好故障維修，害得她大半夜的繞過半棟建築物，到五樓Ｂ區上廁所。剛才急著上廁所沒顧到這麼多，現在才覺得從廁所走回病房的路途太遙遠了，讓她忍不住後悔，自己幹嘛不多忍一下。

她繞過消防栓，抬頭看見電梯牆上的掛鐘，正好午夜一點鐘，她瑟縮了一下，只覺有些微冷，忽然噹的一聲，把她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電梯指示燈忽然動了，從地下一樓緩緩上升，可晴呆了一下，這個時候早已經過了探病時間，怎麼還會有人用電梯？正當她這樣想時，腦袋裡忽然閃過一個以前聽過的鬼故事，有一個醫生搭電梯遇見鬼護士什麼的，不過這念頭剛閃過她的腦海，她馬上就後悔了，大半夜的在醫院走廊已經夠恐怖了，還在想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邊想著，一邊就強迫自己移動腳步遠離電梯，心裡還真怕等會電梯門開了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可是她剛一轉身，就聽見背後又是噹的一聲。

電梯到達五樓了。

可晴感到背後電梯門開了，背後也隨著電梯裡的燈亮了起來，她呆站在原地，卻怎麼也移動不了腳步，好奇心讓她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電梯裡，於是她壓抑自己的恐懼心，回頭向電梯裡看去。　

電梯裡空無一物，完全沒有鬼故事裡說的那些東西，只有電梯裡的燈陰陰地亮著，照亮電梯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