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晴絮語

采薇一驚，立刻把手機拿離耳邊，但那尖銳的聲音卻在她腦海裡迴盪不去，她看到手機螢幕又開始扭曲，剛才那個女學生的照片在螢幕上晃動著，冷漠的眼睛裡，流下了兩行血淚，采薇彷彿可以聽見她又哭又笑的聲音。



其他學生看到她的表情驚恐，也過來圍著手機看，小小的手機螢幕上，那女學生的臉越來越靠近，彷彿快要鑽出螢幕了一樣，曉華害怕地倒退好幾步，「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碰到這種事情啊？」



采薇仔細回想剛才外婆所說的話，不見的其實不是班上的其他學生，應該是她跟這四個學生才對，那有什麼理由呢？為什麼挑上她們五個？是不是打從她把他們拉出教室的那一刻，魘障就啟動了呢？如果真是這樣，那豈不是她害了這四個學生嗎？不行！無論如何她也要帶他們逃出這個魘障，剛才找到的紙條上面說，要遵守規則才能活命，規則是什麼？外婆叫她要跟魘談條件，要怎麼談？



千頭萬緒在采薇的腦袋裡糾纏著，她忽然靈光一現，對著手機大喊：「呂珊如！是妳吧？」



學生們面面相覷，那並不是他們之中的人名啊！難道老師太過害怕，已經發瘋了？但采薇卻神色鎮定，繼續對著手機說話：「我想起來了，妳就是十年前二班失蹤的人，妳把我們困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她心裡知道學校晚自習時，所有的鐵門都會拉上，只留這個樓梯出入，如果這個樓梯被封住了，她想不出還有那條路可以走，難不成這麼多人一起爬窗戶？不行，太冒險了，如果爬到一半剛才的鬼又跑出來，那豈不是大家一起摔死？她得想個辦法確保所有人的安全才行，常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虧妳還是老師，連這都想不到！」他抱著肚子笑個不停，青怡看得不耐煩就往他頭上剛剛撞腫的包拍下去，「要說就快說，少廢話！」



　　「唉唷！妳很暴力欸！」常林停止了笑聲，摸著頭哀嚎。



「手機。」梓翔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常林轉頭過去生氣地瞪著他，「你幹嘛搶我話說啦！我先想到的耶！」梓翔不理他，采薇才想到，剛才慌了頭，連這麼簡單的方法都沒想到，出不去，可以打電話求救啊！她連忙翻包包把手機找出來，但一看到手機上面的顯示卻令她傻了眼。



手機的螢幕跳來跳去的，電池格數跟收訊格一下是滿格，一下又變成一格，而且原本是自己照片的桌面圖案也變形了，她驚駭地發現，桌面的照片換成了一個女學生的照片，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就是國中時那位失蹤的隔壁班同學！

窗外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破舊髒污的衣服，正透過玻璃死盯著他們瞧，雖然臉上掛著微笑，卻更令人膽顫心驚，他的表情彷彿在恫嚇著他們，告訴他們誤闖禁地的後果。



采薇看到學生那麼害怕，責任感油然而生，她不甘示弱地狠狠回瞪著男子，強壓心中的恐懼，那男子見采薇如此，臉色竟越來越難看，變得惡狠狠的，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紅，忽然雙眼暴突，兩顆眼球毫無預警地懸掛在眼眶外，裡面甚至爬出一隻隻白色的蛆蟲，模樣噁心可怖。女生嚇得尖叫，采薇心中也很怕，但她怎麼能在這時候表現軟弱呢？



「老師，剛才晚休時，我看見的就是他！」曉華顫聲說，忽然匡啷一聲，教室的玻璃窗破了！



那個男鬼大吼一聲，教室的窗子玻璃應聲而破，那男鬼露出猙獰的惡鬼模樣，慢慢飄進教室裡來。



「走開！我、我警告你！」采薇把學生護在身後，但其實此時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不斷後退，臉上卻裝成毫不畏懼的樣子對中年男鬼怒斥。

　　采薇嚇了一大跳，剛才她進教室拉學生出去時，大家明明還趴在

桌上睡覺啊！她一直站在門口，三十幾個學生怎麼就這樣憑空不見了

？



　　「是你們串通好耍我嗎？別鬧了！快叫他們出來！」那幾個被拉

出來的學生無辜地搖搖頭，實在看不出來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



　　采薇衝到隔壁班，開燈，沒人，再衝到隔壁班，還是沒人！



　　一百多個學生在短短幾分鐘內全數消失，采薇發了瘋似的尋找，

　　鳳谷國中乃是一間相當注重升學率的學校，因此到了國三下學期，優秀的學生都必須留在學校晚自習，一共分為四個班級，由各班輪流派科任老師值班。



　　這天，一個陰雨綿綿的晚上，四個班照例留在學校念書，晚餐時間仍是照樣打鬧，今天輪值的是十一班的國文老師，為了照顧學生她就留在班上和學生一塊用餐。



　　「各位同學，吃完飯就趕快收拾一下，準備休息了，這樣等下才有精神念書喔！」老師一面把吃不完的飯倒掉，一面不厭其煩地提醒同學，好不容易等吵鬧結束，學生都乖乖趴下睡覺，她才鬆了一口氣，把教室燈關上，走到外面透透氣。



　　「有點變冷了呢！」她微微打了個冷顫，看到四個班級的燈全暗下，整條黑暗的走廊帶給她莫名的恐懼感，這位老師名叫王采薇，是剛畢業兩年的新老師，就被學校委以重任，擔任Ａ組班的老師，她輕手輕腳地越過走廊，下樓到二樓的女廁去，生怕吵醒了學生，到了廁所門口，她心中一緊。



　　廁所果然是一片黑，沒有開燈。

　　她想死。

　　

　　怎麼個死法她還沒想過，可悲的是，她是個又怕血又怕痛的人。割腕？不行，弄得到處是血太噁心了；上吊？愛漂亮的她沒辦法容忍自己半吐著舌頭臉色鐵青；吃安眠藥？不行啊！集了這麼久只集到三十幾顆，吃了鐵定死不了，還要洗胃，太活受罪了！



　　那就燒炭吧！腦袋裡有個聲音告訴她，看起來應該是最不痛苦的死法了！而且死了臉頰還緋紅，也不算太難看，下了這個決定後，她便到門口的雜貨店買了好幾包木炭，店員還笑著問她：「小姐，去烤肉啊？」她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把一大堆的木炭一股腦兒扔上車。



　　回到家，拿出家中好久沒用的炭爐，生好了火，她化了妝，換上一件漂亮的衣服在房裡發著呆。



　　現在就是等死了吧？２５年的生命就這樣結束，其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