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沉的夜色,雲黑得教人心驚,蒼冷的月光透著墨黑的雲,隱隱發出寒光,秋意涼沁心肺,時節即將入冬,空曠的地面上是一片蕭瑟,黃葉墜地無聲,風捲起發出沙沙聲,除此之外,便是萬籟寂寥,校園裡冷清肅穆,寂然的夜俯近地面,聆聽地心發出的隆隆震動,枯枝跌落,輕微喀嗤聲,驚起寒蟬,嘶聲低鳴。
夜裡的鳳谷國中校園,顯得格外淒冷,空無一人的校舍裡,似乎有一樣東西微微發出藍藍熒光,陰陰閃動。
鄭珈琳陡然驚醒,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中,她的眼睛驚恐四望,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裡,伸手不見五指。
待她眼睛漸漸習慣黑暗,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學校的教室裡,只是夜裡的教室與白天太不相同,那股陰冷的氣氛教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努力回想為何自己會在這裡,只記得放學時忽然覺得莫名地疲累,所以趴在桌上小寐了會兒,沒想到這一睡竟然睡到不知幾點了,她連忙看了看手錶,現在天黑得早,才七點多天就已經黑得像深夜一樣,她鬆了口氣,現在趕去補習班的話只是稍微遲到一下,應該不至於被罵得很慘。
於是她連忙起身收拾書包,踏著匆促的腳步急忙離開教室,但當她身處走廊時,卻發現走廊盡處有點不妥。
她瞇著眼望向走廊盡頭,照理說應該是一片黑暗的樓梯轉角,竟發出銀藍色的光芒,而那道光芒彷彿有魅惑人心的力量般,竟讓她忘記了要回家的事,反而移步向藍光來源走去。
一步一步,走近了樓梯轉角,藍光彷彿在跟她玩捉謎藏,當她走近時倏地飄移消失,她正感到失望,卻見到藍光正緩慢移動著,那飄忽的光線吸引著她的視線,彷彿暗示著要她去追。
現在她早把任何事都拋在腦後,一心只想追尋那美麗誘人,具有極大魔力的藍光,她繞過樓梯轉角,下樓來到一樓的生物教室,生物教室的門竟意外地沒鎖,她著了魔似地推門進去,走到教室的最後面,一面布滿整個牆壁的架子冷森森地立在她眼前,上面擺放著瓶瓶罐罐,她見其中一個透明玻璃罐裡隱約閃著藍光,心中大喜,立刻將那罐子拿起,打開瓶蓋,絲毫不顧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她將手伸進罐裡,黏膩濕冷的感覺爬上她的手臂,極度不舒服的感覺忽然讓她稍微恢復了點神智,她低頭望向自己手浸在裡面的罐子,裡面同樣也有一雙眼睛回望著她。
「媽媽……」瓶裡飄浮著一個嬰兒,但頭大得嚇人,兩隻眼睛像青蛙一樣巨大,而他的頭蓋骨扁得像盤子,更令她驚慌的是,那畸形的嬰兒竟攀住她的手臂,她也不是第一次來生物教室,卻從來沒見過生物教室裡有這麼恐怖的標本啊!她一直以為那些標本充其量也不過是青蛙或蛇,怎麼會放這種教人看了會作惡夢的標本?
嬰兒黏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想爬出罐子,鄭珈琳大聲尖叫起來,用力扯開那嬰兒的手,罐子摔在地上摔個粉碎,那嬰兒躺在玻璃碎片中扭動掙扎,發出尖銳刺耳的哭聲。
「不要!」她閉起眼摀住耳朵,希望可以擋住那穿腦的魔音,一面驚恐著自己剛才的行為怎麼會如此失常,為什麼會把手大膽地伸進標本罐裡?她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在尋找一樣東西,到底那是什麼?
當她發現嬰兒哭聲停息,四周變回夜晚該有的寂靜,她才戰戰兢兢地放下掩耳的雙手,張開眼睛,地上卻那裡還有什麼玻璃罐碎片、什麼畸形嬰兒?她不敢置信地四處張望,但生物教室該有的標本罐全都安安穩穩地站在架子上,一個不缺,剛才發生的恐怖經驗,似乎全都是幻覺而非真實。
她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擔心自己遇到了什麼怪事,但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學校裡發生了不尋常的事,還是快點離開為妙。
鄭珈琳一轉身,身後的實驗桌上卻放了一樣東西,發出一道道炫目的藍光,那奪目耀眼的神異光彩讓她目不轉睛地直視,並不自覺地一步步走上前去 ,是啊!自己怎麼全忘了?剛才不就是為了追尋這道奪人心魄的魅惑光芒才會走進這間生物教室的嗎?
她雙目發出神采,輕輕靠近實驗桌,那樣東西似乎為了讓她拿起,而使得光芒漸黯,當她手指輕觸到那樣物事時,藍光陡然消失, 她這才定睛看清那樣物事的真貌。
一張閃著銀藍色微光的光碟片靜靜地躺在實驗桌上。
說也奇怪,那光碟有種魔力可以吸引人往裡墜入,她像是忘了剛才標本罐所遇到的恐怖經驗,仍將光碟拿起,揣在懷裡,然後像是著了魔似的飛奔回家。
跑過漫長暗黑的街道,她完全將該上補習班的事拋在腦後,一衝回家書包一扔,就直接衝進房間鎖上房門,迫不及待打開電腦,用顫抖的手將光碟放入電腦裡,想看看這是什麼,她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根本不知所為何來,只知道這片光碟裡面一定有她想要的。
光碟緩緩送入光碟機,鄭珈琳彷彿是瘋了般熱切地注視著電腦螢幕,光碟機的燈號不斷閃動,但螢幕上始終沒有出現任何關於光碟裡收藏資料的資訊,她焦躁地敲著鍵盤,現在操縱電腦對國中生來說早已不是難事,她對於電腦的精熟度絕對不低,但這片光碟似乎已經故障,她完全找不出為何讀不出資料的原因,但她確信這裡面絕對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資料。
正當她狂烈而急躁地反覆讀取著光碟時,螢幕上忽然跳出兩個大字,她連忙看向那兩個鮮紅的字。
複製。
她猛然拍擊大腿!網上有些論壇裡的資料總是需要人回覆完文章才能看見,難道這片光碟也用了什麼新技術,一定要先copy一份才能讀取到裡面的內容?雖然她沒聽過這種說法,但急於知道內容的她連忙拿出家裡預備的一筒空白光碟,抽出一張開始進行燒錄。
燒錄過程的數字從0%慢吞吞地跑到了99%,卻又停住不動,她氣極了,敲了敲電腦機殼,但於事無補,她不死心,「是不是這片光碟壞了?」她急急忙忙地把光碟退出機槽,再換了一片新的。
第二片,第三片都一樣,每次總是跑到99%就再也跑不動,她反覆試了多次的結果,讓桌上堆滿了光碟片,卻沒有一片燒錄成功,她正抓頭懊惱,她放在電腦裡的母片忽然開始隆隆作響,巨大的聲響讓她差點從椅子上跌了下來,但她馬上轉為興奮的表情,喜孜孜地盯著螢幕,迫切希望能出現什麼反應,讓她能讀出這片光碟也好。
螢幕忽然劇烈跳動,她瞇眼細視怕錯過任何一個畫面,喇叭裡傳來尖銳刺耳聲響,她像是已然走火入魔般整個人貼在電腦螢幕前,絲毫不理會那恐怖尖聲。
一股意念忽然深深刺上她的心頭,強烈到讓她暫時忘卻光碟無法讀取的懊惱,反倒是另一種思緒纏繞著她不放,她猛然站起身,雙眼失神地推開電腦椅,現在對她來說看光碟片裡的內容似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
有更要緊的事等著她去做。
鄭珈琳身體似乎已經再也不屬於自己,從她見到光碟片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在這神秘的光碟裡,她只能依循著光碟要她做的指示去做,她匆匆將剛才燒壞的數十片光碟收進一個塑膠袋裡,不顧母親覺得奇怪的叫喚聲,逕自離開家門。
在她失神忙著燒錄光碟時,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她一個人走在深夜的街上,將袋裡那一片片明明應該是燒錄失敗的光碟片一一投入鄰居們和同班同學家門口的信箱中,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什麼,但心中隱隱有種聲音,不斷催促著她一定要這麼做,她無計可施,只能依循著那神秘的指示。
她拖著疲累的腳步一一走訪每家,用最快的速度及最靜的腳步偷偷將光碟放入每家信箱,手上的袋子越來越輕,心裡的異樣感覺卻越來越重,直到所有光碟全部散發完畢,她才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回家,像是怕被人發現她做了這些事一樣。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去發那些失敗的光碟?」她飛快跑回房間,再度緊鎖上房門,反覆自問,好不容易清醒了點的她,像是突然從夢遊中驚醒。
「今天什麼事都很怪,先是在學校莫名睡著,然後又拿了一片奇怪的光碟片回家,到底是怎麼了……」她困惑地坐在床上,陰暗的房間裡唯一的光源便是來自螢幕,她這才想起剛才匆匆忙忙出門,電腦忘了關,光碟母片還在機槽裡。
她正想去退出母片,螢幕卻又突然開始閃動,但此時的她已經與剛才半失神狀態的她不一樣,直覺讓她對這片詭異的光碟感到恐懼,她顫抖的手還伸在半空中,人卻開始後退,想離電腦螢幕遠一點,但剛才明明一直沒有反應的螢幕現在卻開始自動播放光碟內部程式,螢幕上很快就出現了充斥著各種顏色的不同圖案。
「不、不要……」她惶然後退,卻撞到床沿跌坐在床上,雙眼卻離不開電腦螢幕上斑斕的詭異圖形,張牙舞爪像是要向她攫來,她在狹小的房間裡避無可避,眼見恐怖不斷向她襲捲,無助的她只能發出厲聲狂叫。
「我做了什麼事?天啊……我做了什麼?」她的腦海裡被巨大的恐慌因子塞得滿溢,但恐懼卻毫不放鬆地隨著螢幕上閃動圖案及聲響肆意入侵。
「不要!我不要再看了!不要再聽了!求你放過我……」她哀聲求饒,但剛才亟欲想知道的光碟片內容,現在卻變成她逃脫不了的夢魘,她赤著腳衝向電腦,將插頭拔去,但螢幕閃動依舊,喇叭裡傳來的聲響也絲毫未停,甚至更加肆虐,無論她如何閉眼掩耳,都揮之不去那糾纏不放的聲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只有一個辦法……」她忽然厲聲狂笑道:「這樣你拿我沒辦法了吧?只要我聽不到看不到就沒辦法了吧?」她舉起雙手,成爪狀插入自己眼窩,鮮血噴出,順著她的眼眶流下,但她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反而將眼珠用力挖出,當她感覺到自己的雙眼血淋淋地躺在掌心時,發出得意的笑聲,「哈哈哈……消失了吧?消失了吧?」
門外傳來劇烈敲擊聲,「珈琳!珈琳!妳搞什麼?怎麼這麼吵?」她母親聽見房裡的吵嚷聲,焦急地過來查看一整晚都行跡詭異的女兒,敲了半天都沒人應門,心裡一急,便直接拿了備用鑰匙來開門。
當她開門的同時,珈琳正用指甲銼刀刺入自己的右耳,鄭母見到女兒滿臉滿手都是血,卻不斷發出詭異笑聲,驚得大聲狂叫起來。
「來不及了,詛咒已經形成,哈哈哈哈哈……」珈琳發出陣陣尖笑聲,嘴裡說著莫名其妙聽不懂的話,當著鄭母的面用力將血淋淋的銼刀從右耳拔出,然後換左手接過銼刀,再順手插進了自己的左耳,隨著血花四處噴灑,她的世界從此歸於黑暗寂靜,免於那恐懼的反覆糾纏。
鄭母在一片血紅的房間裡聽著那不該屬於這世上的淒厲笑聲,終於眼前一黑暈死過去,最後聽見的還是那一陣陣帶哭腔的笑聲。
「你們很快就會跟我一起體驗到地獄了,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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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c 28 Thu 2006 09:02
尋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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