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日光照射進校舍,九年十班的教室裡坐滿了學生,本該專心聽講的學生們卻心不在焉地把玩著筆或是在課本上塗鴉消磨時間,講台上站著一名女老師,她長得其實相當清秀,但她卻用非常冷漠和死板的聲音誦念著課文,講課內容幾乎和課本一模一樣,也無怪學生把聽課視為酷刑,百般聊賴地玩著手邊現有的玩意。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鐘響,年輕女老師將課本一揣,也不必學生起立敬禮便直接離開了教室,只留下教室裡那有如脫韁野馬般的喧鬧學生們。

  

  一個頭髮用髮膠抓得怒髮衝冠的男生剛下課就趴在桌上,他算是中等身材,一張臉蛋長得十分端正,但是有個致命大缺點令他在班上一開口就會遭到全班猛烈炮轟。

  

  「嗯哼,國文課真的是越來越無聊了,你說是不是啊?嗯哼?」他用刻意裝出來的妖嬌聲音詢問著坐他旁邊的一個女生,說這話時,還刻意撥了撥頭髮,然後別過頭去,大叫著:「啊!頭髮亂了!髮膠!髮膠!」只見他用蘭花指從書包裡捻出一條髮膠,飛快在頭上抓出一個新的造型,然後又滿意地拿出鏡子左照右照,顧影自憐地說:「嗯,整理好了,等級高,就是不一樣。」

  

  他旁邊的女生看著他這副死樣子,忍不住做出一個作噁的表情,這女孩個子嬌小,皮膚白皙,有著一張看起來就很聰明的臉蛋,和可愛的兔寶寶牙,她不以為然地對著剛才的男生說道:「我了解,國文課對你來說當然很無聊,畢竟咱們中國文化你很難了解,我看你還是快點滾回你的祖國泰國去,學泰語就好,死人妖!」她微微一笑,嘴裡卻說著不損死人不甘心的話,人妖男馬上攤手說道:「欸!這樣很傷欸!」

  

  旁邊另外一個女生看到他們倆開始鬥嘴鬥著不停,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這名男生名叫陳一傑,出生在一個相當好的家庭環境,頭腦聰明,長得也斯文端正,只可惜全班都懷疑他性向有問題,每天總是喜歡裝出女生的聲音引起大家注意,然後又一天到晚嚷著那裡有個肌肉猛男之類的鬼話,往往惹來全班不滿,也因此久而久之,大家都懶得叫他的本名,心情好點就叫他阿妖,心情不好時就罵他死人妖,不過他自己倒是挺樂在其中,不但對這綽號不以為意,還要求大家要叫他”妖哥”。

  

  兔寶寶牙的女生名叫鍾舒玟,頭腦極好,考試往往名列前茅,每次全班在想話嗆阿妖時,她總是第一個想出來,用又狠又辣的言語回敬回去,兩個人鬥嘴已經鬥成習慣,好像一天不吵鬧一番就會全身不舒服一樣。

  

  在旁邊偷笑的女生名叫蔡亞婷,長得高挑美麗,雖然才十五歲,但不出一兩年,一定就會有大量男生在她的石榴裙下俯首稱臣,她的個性溫婉善良,和舒玟是三年來感情最深的死黨。

  

  兩人兀自爭吵不休,一個高大的男生走了過來,忽然在阿妖耳旁大吼了一聲,「人妖!閉嘴!」聲音之巨大,讓旁邊幾個小聲聊天的女生們皺起了眉頭。

  

  這個男生身材壯碩魁梧,一百七十五公分身高的他,光站出來就可以嚇人一跳,這個大個子雖然看起來高大嚇人,但內心其實是個好孩子,只是壞習慣實在太多,比如說會跟同學玩一玩就忽然使出”毒氣攻擊”或午休亂打嗝之類的,他本名叫劉崇繕,因為以前在班級話劇裡演過一個叫米糠龍一的A片大盤商,所以綽號叫米糠,舒玟跟他可以說是厚顏阿妖的唯二剋星,一個運用毒舌,一個運用暴力,總可以讓阿妖氣呼呼地安靜下來。

  

  「怎麼啦?我怎麼聽到有人在談論我們的美麗老師啊?」米糠邊用誇張的語調說著話,邊大剌剌地跨坐在椅子上,阿妖冷哼一聲說:「哼!人家只是說國文課越來越無聊了,你跟舒玟就這樣一直鬧人家,人家不來了啦!」

  

  「講話好好講,不要人家人家地一直裝可愛。」舒玟坐在座位上將國文課本收進書包裡,冷冷地拋出一句話。

  

  「話說回來,老師最近真的很怪。」舒玟忽然嘆了一口氣說,「她以前都不會這個樣子。」

  

  亞婷聽見了他們幾人在討論老師,立刻跑過來跟舒玟坐在同一張椅子上,不斷點頭,「是啊!上次我們想找老師去看電影,可是她卻冷冷地拒絕了我們,她以前不是都很高興地叫我們出去玩一定要找她嗎?」她低下頭來,像是在思考老師近來的轉變是怎麼回事。

  

  「啊哈哈!老師一定是失戀了啦!這時就需要我這個真男人去安慰她受傷的心靈啦!」米糠粗線條地高聲笑著,舒玟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米糠這色魔,學校裡只要是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他都常出言調戲,真是變態!

  

  阿妖皺了下眉頭,回想起老師最近的種種詭異行為,「她真的變得很冷淡,以前都會跟我們說笑話陪我們吃飯,現在除了上課會跟我們講話之外,好像都懶得理我們,而且她上課水準比以前差太多了,現在根本都只是念課文而已嘛!」

  

  「可是老師有時候也會跟以前一樣對我們很好啊!好奇怪,她怎麼會變得這麼喜怒無常?」舒玟用手理了理亂掉的頭髮,她也忘了是從何時開始,老師就變得這麼怪,一下子上課很認真,一下子又隨便上上,對學生有時好有時壞,她印象中,過去的兩年老師並不是這樣的。

  

  「說實在,老師應該是在暑假前就變成這樣的,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亞婷咬了咬下唇,從一進學校後她和老師的感情一向最好,說她是班上最關心老師的學生一點也不為過,

  

  所以她觀察是所有學生中最為細微的,她注意到老師從今年四月時就開始變得怪怪的,有時候像以前一樣對大家很好,但是卻好像忘東忘西的,問她很多事情她都不記得,而過了幾天她又變得冷漠無情,有一次被她撞見老師在辦公室掉淚,嘴裡還喃喃說著她就快不是自己之類的怪話,這些亞婷全都看在眼裡,雖然她只是個國三學生,但這些跡象太不尋常了,她早就和舒玟偷偷討論過這些奇怪的變化,現在越來越多人發現老師的不對,證明自己的觀察並沒有錯。

  

  事情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阿妖抓抓頭,一邊連忙用鏡子檢視著自己的儀容,一邊又用不以為然的聲音說道:「唉唷!我想她是更年期到了吧!妳知道,女人嘛!」

  

  舒玟狠狠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罵道:「你是不是有病?老師才二十多歲,那來的更年期?講話留點口德,你在泰國的老師都是這麼教你的嗎?」

  

  阿妖忿忿想反駁,一下子又找不到話回,只好悻悻然轉頭看向班上一個空著的座位,扯開話題。

  

  「話說回來,珈琳今天怎麼沒來?」

  

  米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聳肩說:「誰知道?生病了吧?她應該自己會去跟老師請假吧?」

  

  「唉!我怕老師根本已經不想管我們了。」舒玟無奈地看向空蕩蕩的講台,自從老師變得詭異之後,班上就變得一團亂,失去了向心力,以往什麼比賽大家都搶著參加,現在上學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令人意興闌珊。

  

  「我覺得老師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會就這樣忽然不理我們的,乾脆我們去問她吧?」亞婷堅持地說著,她認為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在老師身上,「你們不想知道嗎?不想找回以前的老師嗎?」

  

  阿妖無奈攤手,「我當然也很想回到以前啊!但是老師是大人了,她愛怎麼樣我們也管不了吧?」但亞婷絲毫不接受他的說法,只是搖頭,「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什麼都沒看到,三天前我放學後,看到老師一個人躲在女廁裡,眼神茫然地打開最後一間廁所的門,往牆上的空洞看去,然後你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米糠等人聽了亞婷說的話,都好奇地圍在她身邊,亞婷不想給太多人聽見,壓低聲音說:「她提著一袋泥土,把那些泥土一把把地都塞進牆上的空洞裡。」

  

  「去!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啊!」阿妖不以為然地露出失望表情,「說不定她只是看那個洞礙眼,想幫忙填上啊!」

  

  但舒玟很快地敲了他的頭一下,罵道:「你白痴啊!她是我們的導師,不是泥水匠,她幹嘛不叫總務處派工友來填,要自己去填?你以為她吃飽太閒喔?」

  

  亞婷立刻點頭,她也覺得這件事情有種說不出來的怪,但是這群粗線條的男生好像感覺不出來一樣,「你們到底想不想幫忙嘛?我真的很擔心老師……」

  

  「話是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米糠被亞婷拜託得有點不好意思,舒玟則是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我看我們還是別先隨便亂來,先觀察看看,我們也可以用一些方法來試探她……」

  

  四人交頭接耳了起來,竊竊私語不想讓別的同學聽見,當然在辦公室的老師也不可能聽見他們有些什麼計畫。

  

  江采薇老師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冷著臉改著作業簿,消瘦的側臉邊垂著幾綹長髮,看起來比以前憔悴了些,深邃的雙眸前多了副眼鏡擋住她的眼神,令人更加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身邊的同事已經對她的轉變習以為常,記得她剛進學校時,是個喜歡跟學生一起玩的活潑老師,但是短短兩年時間,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情緒時好時壞,讓人捉摸不定,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跟她保持距離。

  

  這種方式反而令采薇更加自在,她討厭人群,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當老師這種麻煩的職業,每天應付著那些煩死人的小鬼頭讓她耗盡所有精力,根本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沒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若不是為了某種原因,她根本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采薇擱下紅筆,稍微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今天的感覺特別令她感到不寧靜,班上有位同學沒有請假就沒來學校,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有種古怪的氛圍似乎要在學校裡蔓延開來,但說實在,她並不是很關心這些事,只要麻煩事別沾到她身上來就好。

  

  她看了看錶,又是下班時間,辦公室已經恢復安靜,便收拾了個人物品,愉快地踏出學校,因為,離開了這枯燥乏味的學校,她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采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學校,過了沒多久,夜色就籠罩住整間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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