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開槍的前一秒,孟軒把他背後的紙箱用力扯下,好幾個紙箱落地,把本來就滿佈灰塵的舊倉庫弄得塵土飛揚,然後孟軒順勢趴下,翻滾到另一排紙箱的後面,慶幸自己剛才反應夠快,才躲過了這一槍。
「可惡!要不是我腿斷了,根本就可以打他一頓再把槍搶回來,不會弄得這麼狼狽,今天真是倒楣到家了!」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心裡暗自盤算著,槍裡本來有六發子彈,昨天晚上為了打斷警局門口的鐵鍊,開了三槍,剛才朱竟淳又開了一槍,只剩下兩發子彈,只要閃過這兩槍就沒事了!
問題是,在這只有七坪大,又堆滿紙箱的小空間,能閃過剛剛那一槍已實屬不易,朱竟淳現在也已有了戒心,要再用剛剛那一招恐怕很難。
最麻煩的是,自己偏偏腿受傷,平常或許可以閃得過的,現在可能都會被骨折的腿拖累,生死關頭,只要遲了那0.01秒,命可能都會送掉了。
朱竟淳被孟軒弄倒的紙箱嚇一跳,又被揚起的灰塵嗆得連連咳嗽,等塵埃落定,他才重新舉起槍,瞇著眼在微光中搜尋孟軒的蹤影。
「警察,你躲也沒用,我很快就會找到你,殺了你。」朱竟淳呵呵笑著,一邊把孟軒剛才扔在地上的刀踢到一旁去,免得他再撿起來威脅到自己。
「阿瓊也說了,你是逃不掉的,是不是,阿瓊?」朱竟淳又開始自言自語,但奇怪的是,這次那個尖細的女聲並沒有出現和他對話。
「阿瓊?阿瓊?妳怎麼不說話?」
朱竟淳又怎麼知道,剛才孟軒的那句「你騙了你自己。」已經使他的信念開始動搖,但他仍然是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在他心中,徐瓊比什麼都重要,他暫時放棄追殺孟軒,反而立刻跑到徐瓊的屍體旁邊,那具屍體當然不可能會和他對話,但已經分不清楚幻想和現實的朱竟淳,卻是緊張地搖晃著徐瓊道:「阿瓊,妳說話啊!妳不要嚇我!」
孟軒則是透過紙箱的縫隙,看著這一齣荒謬又詭異的劇碼,一個瘋狂的男人和一具屍體,難道這就是水塔腐屍案的真相了嗎?是不是抓到了朱竟淳,張詩慧的怨念就會消失,晴妤所說的腐毒瘴就不會再出來害人?
月光又照進房子,照在腐屍徐瓊的臉上,因為皮肉已經腐爛得差不多,孟軒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但她死前一定是怨恨而痛苦,那她也會像張詩慧一樣顯靈復仇嗎?
從楊芝雯和朱竟淳說的話中,都可以看出來張詩慧的確是個該死的女人,但是徐瓊卻不是如此,然後她卻死得那麼慘,她的怨氣該比張詩慧更大才對。
孟軒忽然想到,害他來到這裡的那場車禍,為什麼方向盤跟煞車會無故壞掉?為什麼朱竟淳能順利脫出手銬?為什麼車子撞成那樣了,他居然沒事?
如果朱竟淳只是個單純人格分裂的瘋子,為什麼他能有那麼多的幸運巧合?莫非這一切還是有著靈異存在,難道真是徐瓊的鬼魂暗暗引他到這裡,想藉由瘋了的朱竟淳說出自己的冤屈,希望自己被藏在橋底下的屍體被人發現,讓人替她申冤?
就算再鐵齒的人,遇到了這些事,都很難不去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的存在,如果朱竟淳不是發瘋,真的是被徐瓊上身,這些東西要怎麼寫在筆錄上啊?
這些難解的謎,到底能不能隨著腐屍案的落幕一起結束?
朱竟淳的臉靠在徐瓊臉上,流下眼淚,在他的幻想中,徐瓊一直到剛才都還在跟他說話,都還活著,為什麼現在忽然就不理他了?難道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愛情又要離他而去了嗎?
「阿瓊……妳跟我說話……我什麼都照妳說的做了,我殺了妳討厭的人,也整治了那些人,連這個警察我都冒著生命的危險把他引誘到這邊來,一切都照著妳說的做,為什麼妳現在卻不跟我說話了?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愛妳?我不能沒有妳啊……求妳跟我說話……」朱竟淳抱著徐瓊根本不可能會說話的腐屍,說著癡情但又令人不寒而慄的對白,這齣荒謬的戲碼該是落幕的時候了。
「一定是剛才那個警察!是他殺死了阿瓊!」朱竟淳哭了一會兒,忽然憤怒地站了起來,在倉庫裡大聲嘶吼著:「警察!你滾出來!一定是你剛才殺死了阿瓊!我要你償命!」
他看到紙箱後面隱隱約約有個身影,二話不說,立刻就朝黑影開了一槍,孟軒狼狽地離開剛才原本待的地方,盡量忍住腿上的疼痛,在地上迅速爬到另一個地方。
空氣中瀰漫著各種氣味,倉庫的塵霉味,腐屍的臭味和令人窒息的硝煙味,孟軒不敢停下腳步,「還剩一發!」
但他連自己都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躲過下一發的攻擊,剛才他忽然開的那槍,差點擦過了他的臉頰,幸好他聽到朱竟淳大吼時就隱約覺得不對,先閃再說,不然恐怕剛才那槍已經正中他的腦門了。
朱竟淳快步走向孟軒剛才藏身的紙箱,上面已經被擊破了一個燒焦的黑洞,兀自冒著煙,他用力踢倒紙箱,確認孟軒並不在那裡,他轉身再去另一排紙箱那裡。
孟軒聽到朱竟淳走近,而且又踢倒了一些紙箱,如果孟軒再不採取行動的話,他很快就沒有遮蔽物可躲藏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跟你拚了!」孟軒一咬牙,聽見朱竟淳走近的聲音,算準了他的走近時機,自己搶先一步用力把身前的紙箱推倒。
「難道我會輸給你這個瘋子?」孟軒大喝一聲,把紙箱推倒,誰知他失算了。
本來以為推倒了紙箱,應該可以壓制住朱竟淳一陣子,誰知朱竟淳竟然靈敏地往旁邊退開一步閃過了。
「我早說過,你躲也沒用。」朱竟淳狀似瘋狂地哈哈大笑,槍口對準了孟軒。
「那倒未必。」孟軒赤手空拳,沒有任何武器,面對著槍的朱竟淳,竟然露出了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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