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冷氣好像忽然降低了幾度,讓孟軒不禁打了個寒顫,明明是三伏天,車內的溫度卻好像只有十度,他試著把冷氣調高,但還是有種透自骨髓的冰寒不斷侵襲著他,他甚至覺得,窗戶上都結了薄薄的一層霜氣。
孟軒透過後照鏡,看著朱竟淳的詭異舉動,他正輕聲側頭向他旁邊講話,孟軒弄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在裝神弄鬼還是真的瘋了!
「朱竟淳,你在搞什麼鬼?」
「她說,警官你太蠢了,那個女人死有餘辜,查什麼查?」他呵呵笑著,尖銳的笑聲令孟軒寒毛直豎。
「好了夠了!有什麼事到警局再說,你先給我安靜坐好。」
「那可不行,警官,我還得去一個地方呢!」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種冰寒的氣勢。
「先回警局錄口供,你那兒都別想去。」孟軒冷冷地說,這種古怪的犯人他不是沒碰過,故意裝神弄鬼來引開警方注意,這算是蠻老套的招數了。
後座的朱竟淳沉默了一會兒,孟軒鬆了一口氣,少了這個瘋子的絮聒,總算可以專心開車了,他扭轉方向盤,轉到了一座陌生的橋。
「靠!都是他剛剛一直碎碎念,害我轉錯彎了,他媽的!」他心中暗暗咒罵著,正當他打算要迴轉時,後座忽然傳來一陣尖細的女人聲。
「警官,不去你會後悔的。」
孟軒被突如其來的女人聲嚇了一跳,猛一煞車,馬上轉頭看向後座。
後座那裡有什麼女人?只有朱竟淳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但恐怖的是他的表情,他兩眼如死魚一樣翻白上吊,孟軒喘著大氣,難道剛剛真的是自己聽錯?被朱竟淳神經兮兮的行為影響了自己的感覺?
他伸手推推雙眼翻白的朱竟淳,「幹什麼?別裝死?就算要先去醫院等會還是得去警局,你逃避也沒用的。」
朱竟淳被他這一推,他的眼珠忽然快速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轉,這種速度跟轉的方向,不可能是人類能做得出來的。
當他轉了幾秒鐘,忽然定住不動,雙眼向前直視,直勾勾地瞪著孟軒。
「你幹什麼?馬上就到警局了,別耍花招!」孟軒被他盯得全身發毛,所幸他在後座被銬住,諒他也做不出什麼襲警的行為,怎知更恐怖的還在後面?
「警官……」朱竟淳口中緩緩發出不屬於他的陰柔女聲,他扭動著脖子和全身的關節,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你選擇了死路,是嗎?」他口吐無比尖細陰森的女人聲音:「警官,你看……」他一面呵呵笑著,一面把手腕和手掌的關節鬆動著,然後喀啦一聲,雙手的關節應聲而解。
孟軒瞠目結舌,看著他輕易毫無痛楚地弄脫兩手關節,然後把軟趴趴的手從手銬裡脫了出來,恢復了自由。
此時的朱竟淳雙手手肘以下關節自然垂下,兩手就像是橡皮手臂一樣左右搖晃,他用力扭了扭,又聽見喀啦一聲,手的關節瞬間又奇蹟般接上,孟軒看著他發出詭異的骨頭摩擦聲,一根一根地把手指關節接好,短短幾秒的時間,他彷彿看了一場神秘又噁心的人體魔術秀,只是觀眾席上只有他一個人。
和這種人一起被困在車上對峙,應該是孟軒這輩子碰過僅次於把胃從黃柏生嘴裡掏出的噁心事了吧?
「住手!把雙手放在頭上,不然我開槍了!」孟軒驚醒,立刻拔出腰際的槍,車子卻在此時突然開始滑動,他一個不穩,把槍摔落到駕駛座下。
「可惡!」他伸手去撿,但腳上踩的煞車已經失靈,車子不斷向前滑,眼看就要撞上橋的護欄,孟軒把方向盤用力扭轉,方向盤卻像卡死了一樣紋風不動!
「難道我真要死在這裡?」孟軒不放棄地死命扳著方向盤,車子滑動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他騰出一隻手去打開車門,車門鎖死了,他又試著去搖下車窗,車窗卻也絲毫沒有反應。
「混蛋!」他搥打著玻璃,想要撿起後座的大鎖敲破玻璃逃生,但是朱竟淳擋在他的視線前。
「沒有用的,這條路是你選的……」朱竟淳從後座慢慢靠近前座,中年男人的身體配上陰柔的女聲,十足令人感到噁心,他把臉慢慢貼近滿頭大汗的孟軒,噁心和恐慌的感覺衝擊著孟軒的每條神經。
「走開!別靠近我!」他揮手推開朱竟淳,手鬆開了方向盤,奇怪的是,剛才死命轉也轉不動的方向盤,現在卻輕易轉動了。
但是它轉向的方向,卻是一條死路。
方向盤向右轉了兩圈,然後又鎖死不動,任憑孟軒怎麼使勁都拉不回來,而車子整個偏轉向橋旁的方向,說巧不巧,車子朝向的正前方剛好護欄垮了,因此車子若是衝過去,將受不到一點阻力,而車子衝過壞掉的護欄後,就會輕易朝橋旁的山坡滾落下去。
「我絕對不能死!」孟軒腦袋裡閃過這個念頭,用力推開朱竟淳,右手搆到後座的大鎖,半台車子已經越過護欄,正一點一點向下滑動。
孟軒手艱難地搆著後座,他的腿已經隨著駕駛座的下沉不聽控制地下滑,車子被山坡上的石頭弄得左右搖晃,大鎖滑向後座右邊。
「Damn it!」他狠狠咒罵了一聲,「幫我拿大鎖,不然就要一起死在這裡了!」他對著朱竟淳嘶吼著,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
「沒用的,沒用的……」他搖搖頭,「我們會一起死,然後我們的靈魂會合而為一,就像她一樣。」
「誰要跟你靈魂合而為一!混蛋!跟正妹一起死我還甘願點,誰要跟你一起死!」孟軒渾身是汗,罵了幾聲。
車子此時一傾,大鎖忽然間重新滑向孟軒汗濕的手指,他大喜,用力揣起了大鎖握住。
「拿到了!」
車子一陣劇烈晃動,滑動的速度忽然變快,孟軒脫下外套遮住眼睛,然後拿著大鎖猛力往擋風玻璃敲擊,堅固的擋風玻璃上慢慢出現了一條裂痕,孟軒不放棄地繼續用力敲著,那條裂痕像蜘蛛網一樣向四面八方散開。
匡啷一聲,擋風玻璃碎了,孟軒回頭氣急敗壞對著後座的朱竟淳說:「我不管你想不想死,你現在在我手上我就不能讓你死,快給我爬到前面來!」
朱竟淳把身體縮在後座,詭異地笑著:「死並不可怕,只有死才能讓我們達到真正的解脫。」
孟軒氣喘如牛,卻拉不動他,在猛烈顛簸的車子裡他大吼著:「別鬧了!快滾出來!」但朱竟淳絲毫不想理他,孟軒一咬牙,如果連自己都死了,等下他們就一起埋屍荒野,從此沒人知道。
身為警務人員,在危急時刻絕不能將民眾棄之不理,但如果要賠上自己的命呢?
孟軒正陷入兩難的局面,忽然車子垂直下墜,孟軒從破了一個大洞的擋風玻璃中狠狠摔出了車外。
在他失去意識前,聽見後座的朱竟淳喃喃地說。
「真相與死亡,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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